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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男儿
 更新时间:2024-03-28 22:23:44

引 子

铁血男儿

一九三七年五月的一天凌晨,一列火车“轰隆轰隆”向登州方向驶来。在车灯的照射下,司机突然发现前方铁路的正中有个人影向自己招了一下手,然后迅速闪到路边。司机惊奇地揉揉眼睛,定睛看去,只见百米开外,铁道中间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铁轨被扒了!司机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赶忙紧急刹车,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吱嘎”一声巨响,车轮与铁轨擦出一串串火花,火车带着巨大的惯性往前滑去,车头及第一节车厢冲出轨道后,才停了下来。

就在司机惊魂未定时,又听车窗外“叭、叭”几声枪响,从路边树丛中窜出十几条人影,人人黑纱蒙面,手持刀枪,身手矫捷地向火车扑来,司机暗暗叫苦:遇见土匪了。

没等车上的乘客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蒙面人已经挥舞刀枪跳上火车,破门而入。他们似乎对前面的五节普通车厢没有兴趣,直接冲进第六节的贵宾车厢。

贵宾车厢里除了有少部分是中国旅客和欧美旅客外,大多数是前来登州转乘客轮回国的日本人。看来劫匪的洗劫目标就是日本人。劫匪冲到刚从睡梦中惊醒、还不明所以的日本人面前,打开他们的行李,乱翻一气。

列车上的这些日本人,大多是来中国赚钱发财的商人及投机者,平时一直在中国的土地上骄横跋扈,可此时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们也不得不乖乖地交出各自的钱财。

半个小时后,抢劫结束。劫匪们虽然收获颇丰,却仍有不甘,好像并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那个站在车门处的劫匪显然是首领,他那鹰隼似的双眼,射出凶狠的目光,在这群日本旅客脸上一一扫过。被他目光扫着的人,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与他对视。一时之间,车厢里鸦雀无声。

匪首终于开口了:“哪一位是佐藤?站出来!”

片刻后,一个矮胖的日本旅客抖抖索索站了起来。 匪首问:“你的行李呢?” 矮胖子指指脚下已被翻过一遍的皮箱。

“只有这一件?”

矮胖子点点头,但紧接着他突然神情激昂,嘴里“嘀哩咕噜”说了一通日本话。他身边有一个懂日本话的中国人,哆哆嗦嗦翻译了一遍,大意是:我就是佐藤,我在日本是一位很有影响的富商,今天你们如果能够饶了车上所有旅客的性命,我愿意跟着你们走,当你们的人质,让家人出大笔的钱来赎身。

众劫匪听翻译说完,差点笑出声来: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头一回看到竟还有主动要求当肉票的。听他这么一说,送上门来的“肥肉”岂能不要?于是匪首一挥手,立刻过来两个劫匪,架着矮胖子就下了车。

转眼间,劫匪们钻入密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1. 往日恩怨

古城登州是沿海重镇,与日本隔海相望,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作为战略要塞,一直受到南京政府的重视。驻扎在登州的是国民党新编登州混成旅。最近,为加强防务,南京方面派过来一位叫何尚文的新旅长。何尚文是登州本地人士,早年曾去日本东京士官学校留学,回国后一直在军中任职。他有勇有谋,能文能武,三十出头便官至中校团长,此番回乡任职,更是官升一级。

这天中午,何尚文正在旅部与下属们议事,他的父亲陪同登州市长匆匆来到。何家是登州富户,何父一直担任登州商会的会长。前些日子,他去外地分号视察,没想到乘火车返回时,正好碰上了土匪劫车。

作为市长,辖区内出了劫车大案,而且又牵涉到日本人,一旦处理不当,便可能引起外交纠纷,因此,当他得知劫案的消息,马上找到何父,一起来混成旅找何尚文想办法。

何父亲眼目睹了劫案经过,他把经过对儿子说了之后,又凑近何尚文小声说:“那匪首虽然蒙面,但我觉得他的身形轮廓,极像一个人。”“像谁?”“刘家老大。”“是他?”何尚文大感惊讶,“他怎么会当土匪呢?”

何父叹息一声,说:“大前年,他就在凤凰山落草当了土匪。你刚调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何尚文闻听刘大虎当了土匪,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说起来,何家与刘家渊源颇深。在何尚文的祖父那一辈,两家都生活在凤凰山脚下,是关系很好的邻居。后来,何家到登州府经商发家后,就把刘家人请到城里做了帮手。

何尚文与刘大虎从小一起长大。何尚文别看名字叫尚文,小时候却特别调皮好动,到了十四五岁了,更是天天不是上山撵兔子,就是下河摸王八。那年夏天,他弄来了一只猎鹰,训练了几天后,就耀武扬威地架着上山打猎,没想到整整一天连根猎物的毛也没逮到。回家的路上,正好碰到刘大虎。刘大虎见他空手而归,就取笑道:“尚文,你肩上那是只鹰吗?我看是猫头鹰!哈哈,真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

这句话把何尚文给说恼了。当时他本来个子不高,却最怕人说他矮,心情不佳的尚文,一听刘大虎把他比成武大郎,哪里还能忍住?口里打了个呼哨,扬手就把猎鹰抛到空中,手指冲刘大虎一指:“啄他!”

那鹰一声长啸,在空中振翅盘旋起来。

刘大虎见那鹰只在空中盘旋,并不下来攻击自己,不由拍手跺脚大喊大叫:“猫头鹰,有种你下来!”正当他乐得前仰后合时,猛地觉得眼前一阵疾风掠过,顿时,右脸颊一阵钻心的巨疼,人倒在地上惨嚎起来。

那鹰在空中打了个盘旋,落到何尚文的肩头。口里,赫然叼着巴掌大的一块血淋淋的肉皮。再看刘大虎,脸上血肉模糊,整个右脸皮,几乎都被苍鹰的利爪撕去。何尚文一见,吓得抱了鹰往家里逃去。

何尚文闯下了大祸。父亲将他痛打一顿后,绑起来亲自送到刘家,说是杀是剐,或者也把他的脸皮撕下一块来,任凭刘家处置。刘父自然没对尚文做什么处置,但看看儿子的脸,想想他的将来,止不住唉声叹气。何父陪着叹了一会儿气,亲口向他们保证:以后,大虎跟我的亲生儿子一样,他的将来全部由我负责。

然而,刘大虎伤好后,却没领何家的情,脸上的纱布一揭开,他就蹲在院子里霍霍磨刀。他爹问他磨刀干什么。他说来而不往非君子,何尚文的右脸蛋归我了。他爹见劝阻不了他,只好去何家报信,提醒何尚文小心防备。何尚文起先还满不在乎,但第二天果真被刘大虎在街上截住了。大虎人高马大,何尚文哪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大虎按倒在地。幸亏何父暗中派家人悄悄跟在儿子身后,关键时刻,家人冲上去救下了尚文,才保住了他那白嫩的小脸蛋。刘大虎手脚被人拽住,依然面目狰狞地叫嚣着:“姓何的,我发誓,要不让你的脸变得跟我一样,我誓不为人!”

这一来,何尚文真的害怕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家门吧?无奈之下,何父只好秘密将儿子送到北平去读书,算是躲开了刘大虎这尊瘟神。何尚文因为这事,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吃了不少苦头。

好在刘大虎只记何尚文一人的仇恨,从没株连何家的其他人,即使后来落草为寇,也没来找何家的麻烦。

现在,何尚文听父亲说刘大虎当了土匪,大吃一惊:“大虎为什么要当土匪?家里过不下去了?”

何父叹了一口气:“也不是。这些年,我想方设法照顾他家,可大虎就是不肯接受,口口声声要报伤脸之仇。”

何尚文苦笑道:“这么多年了,他还记着我的仇呀?”

何父点点头,说:“因为脸上那块疤,大虎三十好几了,大前年,他听说你带了兵之后,索性就去凤凰山入了匪道。因为他人高马大,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谁见了谁怕,不久就当了匪首,还得了个外号:疤面虎。”

听到这儿,何尚文顿时默然,心想,刘大虎自暴自弃,跟自己也有很大关系。自古兵、匪两家,现在,自己只能和他继续做对头了。沉默片刻之后,他问父亲:“大虎的民愤大不大?”

何父说:“民愤当然多少有一些,但听说他们这帮土匪,平时倒并不骚扰寻常百姓。不过,想剿灭他们也不容易,凤凰山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土匪凭借狭关险隘,极易盘踞固守。你的前任曾数次带兵前去清剿,均无功而返。”

何家父子在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市长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来之前,他已接到省府的电话,上司先是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然后限他二十四小时内破案,超过二十四小时,就让他自动离职。他见何家父子谈话一停,赶紧插话说:“何旅长,你赶快想个办法,把人质给救出来。那个人质名叫佐藤,很有身份。日本驻省城的商务代表得到消息后已经到省府交涉,他们认为这不是普通抢劫案,而是对日本帝国的严重挑衅,他们要求我们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解救出人质,严惩劫匪,否则,一切后果均要我们负责。”

市长一口气说完,看看表,苦着脸说:“现在只剩下十六个小时了。”

“十六小时?”何尚文皱了眉头说,“这根本做不到,凤凰山方圆百里,我们恐怕连劫匪的影子都找不到。日本人这是在故意刁难。”

市长何尝不知道这点,但日本势大,连国民政府都一再退让,何况自己这个小小市长?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到何尚文的身上。

2. 码头交锋

事关重大,何尚文不敢耽搁,叫来一位姓孙的营长。

孙营长前脚刚走,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何尚文拿起电话,是驻扎在码头的守军打来的,对方声音又慌又急:“报告旅长,我们发现附近海面有两艘日本军舰。”

何尚文吃了一惊,急忙问:“你看清了?是军舰吗?”

“报告旅长,是军舰!现在,连军舰上的炮台和日本膏药旗我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何尚文命令道:“警告他们,不许靠近。”

“已经对他们发出警告。”

“好,你们加强警戒!命令炮营,把所有的火炮都瞄准日舰。”何尚文放下电话后,马上赶往码头。只见距离码头十几里外的海面上,果然有两艘日本军舰在耀武扬威地来回游弋。

何尚文心中纳闷:这块海面上从没出现过日本军舰,他们为何而来?他观察了一会儿,见日舰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决定回去请示一下上级。于是,他命令士兵密切监视,一有情况随时报告。一个连长问:“如果日本人要强行靠岸呢?”

何尚文断然下令道:“传令下去,做好战斗准备!”

他急匆匆回到旅部,马上打电话向上级汇报,问要不要将他们驱逐出去。上级听说登州海域出现日舰,也不敢做主,赶紧又向南京方面请示。

一个小时后,何尚文终于接到电话指示:现在还不到与日本正面对抗的时候,要忍耐,未经南京方面允许,决不能擅自开枪。

何尚文怒道:“人家已经到咱们的家门口耀武扬威来了,难道非要等到他们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以后才动手?”

对方沉默了一下:“上峰自有全面考虑。老弟,大局为重,能忍则忍,你我还是服从命令吧。”

何尚文无可奈何,只得忿忿地说:“是,我服从!”但他放下电话后,仍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一只茶杯跳起来,滚落到地上,“啪”摔得粉碎。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码头守军又打来电话:“报告旅长,日本军舰向岸边开过来了,我们打还是不打?”

“欺人太甚!”何尚文骂了一句,随即想起上司的嘱咐,只好强按怒火,命令道,“先不要打。记住,我们不能先开枪,但也绝对不能让日本兵上岸!我马上就来。”

等何尚文赶到码头,日本军舰已经强行靠岸。但面对牢牢占据着码头,个个双目喷火、持枪相向的中国士兵,日本兵也没敢下船。

这时,码头周围意外聚集了不少中外记者,他们本来是赶来采访列车大劫案的,没想到,却碰到了这场比列车劫案还要刺激的大新闻。

何尚文分开众人,站到最前面,朗声说:“我是登州混成旅旅长何尚文,请你们指挥官过来讲话。”

甲板上日军队伍中走出一个日本军人,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尚文君,别来无恙?”

何尚文微微一愣,定睛细看,猛然想起来了,此人竟是自己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时的同学小野四郎。他沉着脸,冷冷地说:“原来是小野君,你们的军舰未经我方同意,不但侵入近海,而且擅自靠岸,这是公然的挑衅行为,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小野有备而来,立刻说:“你误会了。因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公民佐藤先生在登州被绑架,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却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你们却无力解救,难以保证我同胞的安全。所以,我们奉命前来营救我们的同胞。请你允许我们上岸。”

何尚文冷冷一笑,问道:“这么说,你们是师出有名了?那我倒要请教一下,照你们的逻辑,如果一个中国人在你们日本遇到了麻烦,是不是我们的部队也可以到日本前去营救?”

这话问得小野一时语塞,但很快他却骄横地说:“我们大日本帝国有能力保证所有外国人在日本的安全,而你们却不能,要不也不可能发生这么严重的劫案,而且是针对我们日本人的。现在,请你的部队让开路,我们要登陆救人。”

何尚文大脑急速旋转:昨天列车劫案刚发生,日本军舰就出现在近海,显然是早有准备,今天二十四小时刚过,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要登陆。联想到昨天父亲所说,在火车劫案发生时,那个日本人佐藤是自己主动要求刘大虎绑架他的,看来,这其中定有联系,也许,这是一个阴谋。

这么一想,他冷静了许多,斩钉截铁地说:“身为边防军人,在没有接到上司的命令之前,我决不允许你们上岸一步!”

小野道:“那我们就要强行上岸。我要郑重提醒你,我们此举是保护我国公民的安全,是正义之举,你们如果横加阻挡,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均由你方负责。”他手一挥,命令道,“准备登陆。”

何尚文向前一步,冷笑道:“真是强盗逻辑,你们这种公然的侵略行为倒成为正义之举了?那好,我也重申:我方有能力保护任何国家的正当商人在我国的人身安全。如果你们不顾国际影响,一意孤行,执意挑起事端,那我们也决不会退缩。”说罢,他转回头,命令道,“传令下去,做好战斗准备,任何他国军人不经我方允许,胆敢上岸一步,格杀勿论!”

“是!”士兵们齐声答道,纷纷子弹上膛。

双方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就在这时候,“啪”,镁光灯一闪,众人吃惊一看,原来,一个胆大的美国记者为抢新闻,不顾危险,凑到前面来为日舰拍照。

见此情景,小野顿时犹豫起来:今天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如果一意孤行,势必在国际上造成不良影响。之前,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当时已有大批日本军队进入山海关,而日本国内,也已经做好了大举侵华的准备。这次,他奉命率舰艇来到登州,意在见机行事,有机会就登陆占据战略要地登州,为将来的战争做准备。只是,他没想到,登州守军却如此强硬。

接着,小野又暗自盘算双方的力量,己方两艘舰艇不过五百多名海军陆战队员,虽说战斗力极强,可对方是一个混编旅,兵力几乎是己方的十倍。彼众我寡,如果强行登陆,双方打起来的话,只怕会损失惨重,灭了皇军的威风。这侵华第一战,务必一战而胜,方能鼓舞士气。看来,今天不是机会。

想到这里,他决定暂且退让一步,另找机会,于是说道:“何旅长,你口口声声地说可以保护我国商人的安全,可现在佐藤明明还在绑匪的手里,生死未卜,你凭什么保证?”

何尚文不动声色,说:“请放心,我们救出人质只是时间问题。”

小野步步紧逼:“你需要多长时间?”

何尚文想了一下:“一周怎么样?”

小野蛮横地说:“不行,最多两天。我再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你仍不能救出人质,剿灭劫匪,皇军为了保护自己同胞的安全,将不惜采取最激烈的手段。”他顿了一顿,又说,“记住,这是最后通牒!”

何尚文说:“那好,现在,你们的舰艇必须离开码头!”

小野说:“当然,我们会暂时离开。何旅长,我静候佳音,两天后咱们再在这里见。”

日舰缓缓驶离,回到了它们昨天所在的位置。

何尚文凝视着日舰上刺眼的膏药旗,不由双眉紧锁。身为军人,面对敌寇挑衅,却只能一再避让,心里的窝囊可想而知。

他叹了口气,命令部队不得懈怠,抓紧时间修筑工事,密切监视日舰动静。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救出人质。

3. 剿匪受挫

进山剿匪的部队终于发现了刘大虎的踪迹,并成功地将刘大虎一干土匪围在了凤凰山的一个名叫摩天岭的山头上。然而,剿匪部队连攻了多次,不但没有攻上山去,反而伤了二十多个战士,连带队的孙营长腿上也中了一枪。

摩天岭悬崖峭壁,嵯峨险峻,土匪藏在半山腰的岩石后面,牢牢把守着上山的唯一一条小路,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腰以下的树木都被土匪砍光了,成了一片开阔地。土匪们的枪法又非常精准,攻山的战士身前没有屏障,个个成了他们的活靶子。好在土匪们还手下留情,没有把事情做绝,只瞄准士兵双腿射击,希望官兵们知难而退。每打伤一个,他们就大声叫嚷着:“快撤吧,下次再攻,可要敲你们的脑壳了!”这给官兵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孙营长气得暴跳如雷,眼看继续耗下去也没有什么指望,只得派兵回旅部求援,让何尚文把炮兵营派过来,轰平摩天岭。

何尚文听了前来报信的士兵说的战斗经过,眉头凝成一团。现在,炮兵营的所有的火炮均布置在码头附近的阵地上,对准日舰,若把火炮调出阵地,万一日舰有所行动,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即使用火炮轰山,土匪也会躲进山洞。

他在屋中踱来踱去,思忖良久后决定: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于是,他吩咐卫兵开车进城,跟他去接一个人。

当天下午,何尚文带人来到了凤凰山的剿匪现场。

孙营长见旅长到了,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迎上来,又四下张望了一下,问:“旅长,火炮拉来了没有?”

何尚文只哼了一声,没有理他,而是转身从车上搀下一位老者:“刘伯,您小心点。”

那老者看看满地横七竖八的伤兵,气得骂道:“这个畜生,难道活腻了?上山的路在哪儿?我这就上山。”原来,老者正是匪首刘大虎的爹,何尚文把他接来,是希望他能劝说刘大虎归降。

何尚文再次嘱咐说:“刘伯,您上去以后,告诉他,只要他能放人,他的安全包在我的身上。刘伯,大虎有什么条件,您尽管先答应他。”

刘伯频频点头,含泪说:“尚文,你宽宏大量,这畜生要是还不识抬举,我、我……”

何尚文一摆手,让两个士兵上前喊话,说刘大虎的爹要上山见儿子。

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老者是疤面虎的老爹,孙营长忿忿地嘀咕道:“我看,咱们就挟持着他一块攻上去算了,看狗日的还开不开枪。”

何尚文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土匪这一套了?”吓得孙营长缩缩脑袋,不敢再多言。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伯往山上爬去,到了半山腰,一个土匪从岩石后面出来,将他接了上去。

大家焦急地等待着。何尚文心中清楚,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并不抱太大希望。日本人有两个条件,一是救出人质,二是严惩劫匪。他知道,劝说刘大虎交出人质或许还有点可能,可想让他们束手就擒,接受惩处,那可就太难了。

果然,一个小时后,刘伯就从山上下来了,见到何尚文,脸上满是羞愧:“对不住,那畜生不听话,死活不愿意放了人质,更不肯投降。”

“你没告诉他那个人质是日本要人,关系重大?”

“说了,可他说,绑的就是日本人,他还让我捎信给你们,让你们立刻撤兵,否则惹火了他,他就一枪崩了人质。”

这是意料中的结果,何尚文平静地安慰老人说:“刘伯,你也别生气,你先歇一歇,我再想办法。”

刘伯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摇头连连叹息。何尚文思索了一会,又问:“刘伯,山上共有多少人?”“二十多个吧?”“上面的食品多不多?”

刘伯说:“这是他们的老巢,吃的喝的都有储备,在他们住的山洞里,我看到一大堆粮食,足够吃半年的。”

何尚文点点头,让刘伯先回到车上休息。

劝降不成,现在,只剩下强攻一条路了。何尚文思忖片刻,叫过孙营长,让他抽调出三十名战士,分成三个小组,每隔半小时佯攻一次,骚扰土匪,让他们得不到休息。其他人则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半夜突袭。

安排停当后,何尚文也回到车上休息。刘伯见他上来,轻声问他:“尚文,有办法了吗?”

何尚文长叹道:“只能强攻了,成败很难说。”

刘伯叹了口气,吞吞吐吐地说:“尚文,其实……其实大虎还有话让我捎给你,我怕你为难,没有说。”

何尚文精神一振,忙问:“刘伯,是什么话?”

刘伯为难地说:“大虎听说是你在山下后,就说,要是你肯上山当人质,他就把那日本人给放了。”

何尚文一怔,问:“是他亲口说的?”

刘伯点点头,说:“尚文,这个畜生一直记着你的仇,他是想祸害你呀。你千万别上他的当。”

何尚文沉默了半晌后,笑笑说:“他不就是要毁我的容吗?大不了我豁上半边脸就是了。只可惜,他只答应放人质,要是他愿意归案的话,我倒愿意一试。”

当晚的进攻按计划进行,然而,土匪们警惕性极高,突击队员刚上到半山腰,一个照明弹突然升上半空,顿时,山上山下亮如白昼。接着“啪啪”两声枪响后,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队员应声栽倒。土匪们叫喊道:“都给我滚下去,再往前一步,就要用机枪扫了,子弹可没长眼睛。”话音刚落,“突、突、突”,一梭子子弹扫到岩石上,打得岩石火花四溅。

见此情景,何尚文知道土匪已有准备,急忙命令:计划取消,全部撤回山下。

夜深了,何尚文坐在石头上,望着黑黢黢的摩天岭出神:只剩一天时间了,看来除了自己上山换回人质这条路,别无选择了。

他思前想后,一直坐到了东方破晓。

4. 独闯虎穴

何尚文不顾众人劝阻,毅然决定只身上山。

当他走到半山腰时,高声喊道:“告诉你们当家的,他的老朋友看他来了。”

他的话一落,从岩石后面跳出一个土匪,枪口对准他,喝问道:“你是谁?”

“何尚文!”何尚文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带武器。土匪盯了他一眼,说:“你等在这里。”说罢转身上去通报,片刻,只听上面有人大喊:“上来吧,大当家有请。”

何尚文沿着小路攀援而上,边走边四下打量,只见山势险峻,道路陡峭,小路的一侧就是悬崖,狭窄之处,只能侧身才能过去。他心里止不住赞叹: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若是强攻,十天半月也休想攻下来呀。

正走着,忽然听到“哈哈”一阵大笑。何尚文抬眼看去,只见前面一片开阔地,站着一个黑塔般的粗壮汉子,半边脸黑,另半边脸更是狰狞可怖,此人就是做下惊天劫案的匪首“疤面虎”刘大虎。

何尚文抱拳道:“大虎兄,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好赖还活着。”刘大虎说罢,突然,面色一沉,“姓何的,算你有种,竟敢孤身一人来见我。这些年,你的大恩刘某可是没齿难忘呀。”说着,伸手摸了一下脸颊上的伤疤,满脸杀气。

何尚文不卑不亢,道:“为了百姓免遭战争之苦,莫说是你,就是阎王爷,我也得见呀。”

刘大虎冷笑道:“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呀,还大言不惭为了百姓呢。你这么卖力,我看你是为了讨好日本人,想舔日本人的屁股吧?”

众匪一齐哈哈大笑。

何尚文面色一沉,严正地说:“刘大虎,当年我确实是对不起你,可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日本人侵占我领土,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对他们,我心里跟你一样恨。”

“那你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卖命?”

何尚文道:“日本人在抓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现在,他们的军舰就停在附近,如果你不放人,他们就要以此为借口挑起战争,到那时,遭殃的可是登州乃至全中国的百姓呀。”接着,他就把昨天码头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刘大虎听完,气得哇哇大叫:“这小日本,也他妈太猖狂了。要是老子在那儿,非当场拧下他的脑袋当尿壶不可。何尚文,看你也是条汉子,手里也有人有枪,为什么不动手打他娘的?怕了他不成?”

何尚文苦笑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日本人现在巴不得我们先开枪,这样,他们就有了发动战争的理由了。”他顿了顿,说,“而且,据我猜想,佐藤自愿上山来当人质,就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

刘大虎一愣,疑惑道:“这我倒不明白了。”

何尚文问道:“你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劫车吗?”

刘大虎说,他看到那些神气活现的日本人就来气,早就想教训他们了。一天,有人提供一条信息,说有个叫佐藤的日本商人带着在中国搜刮的珍贵文物回国。大虎想,那可是祖宗留下的宝贝,无论如何不能让佐藤带走,于是,他就决定劫车把它们抢回来。不过,劫车时他才发现,车上根本没有什么文物。

听到这里,何尚文把前后事一联系,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说:“大虎,你受骗了!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提供假消息给你的人一定是佐藤安排的,他的目的就是引诱你劫车上钩。”

刘大虎更加糊涂:“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呀?”

“目的就是为引发争端找理由。而日本军舰想强行登陆,打的就是营救人质的旗号。”

刘大虎哼了一声,说:“日本人就那么想打仗?我看中国这么多人,真打起来也未必输给小日本。”

何尚文摇头长叹之后,便从中日双方的国力、军力进行分析,认为目前是敌强我弱,必须尽力避免与日本发生正面冲突。何尚文语重心长地说:“大虎,望你以大局为重,放了佐藤,让日本人不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刘大虎摆摆手,说:“大道理你不要跟我们这些草民说,说了也没用。我已经说过,只要你上山来,我就放了佐藤,我说话算数。现在,我问你,咱们俩的账怎么算?”

何尚文再次对当年的鲁莽过失表示歉疚,说:“前些日子,我的一位朋友从美国回来,说美国有一个整容医生,可以通过手术处理脸上的疤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出资让你到美国试一试。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刘大虎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他觉得何尚文不像是在撒谎。他想如果真能弥补脸上的缺憾的话,倒是一件幸事。这么一想,他对何尚文的恨,似乎淡了几分。其实,他也知道,当年自己破了相,只是孩子之间斗气造成的过失,再说何尚文也因此离家出走,小小年纪吃了不少苦头。可是就这样饶过对方,他又心有不甘,怎么也得杀杀对方的威风。想到这里,他刷地拔出手枪,顶上子弹,随手一甩,只听“叭”一声响,二十米开外的岩石上,一只麻雀的小脑袋被打得粉碎。

刘大虎傲然地吹吹枪口,威胁道:“姓何的,如果你敢糊弄我,我杀你就像杀死那小麻雀。”

何尚文微微一笑,说:“能否把枪借给我用用?”

刘大虎想也没想,随手把枪递给他。旁边的众匪一见,都紧张起来,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何尚文。

何尚文从容不迫地弯腰拾起一块鸟蛋大小的石子,掂了掂,回头打量了一下众匪,问:“哪位好汉有兴趣拿着它?”

众匪面面相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没人敢应声。刘大虎一见,说声:“我来吧。”说着上前接过了石子。何尚文让他右臂平举,手掌托起石子。然后,他转回身,持枪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哗啦”一声,将子弹上了膛。

众匪都紧张万分地大叫:“老大,要是他……”

刘大虎大大咧咧地说:“没事,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可是,当他看到何尚文越走越远,走出足有二三十米还没停下时,他心中也有些发毛了。正在这时,只见何尚文飞速转身,举枪,射击,几个动作几乎是在眨眼间同时完成,只听“叭”一声枪响,刘大虎手中的石子被打得粉碎。

众匪呆了片刻,才齐声叫好。他们最佩服的就是手里有真本事的人,对何尚文这种枪法见所未见,自然佩服不已。刘大虎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自嘲道:“奶奶的,早知道准头这么好,我顶在脑门上就是了。好,姓何的,你把佐藤带走吧。”

何尚文一听,暗暗高兴,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看来,这虽然是一群土匪,倒也言而有信。这更增加了自己实施计划的信心。于是,他把枪交给刘大虎,问道:“佐藤关在哪里?”

刘大虎带他走了几十米,来到山头左侧一个山洞前,说:“就在这里面。”

何尚文点点头,说:“大虎,除了要佐藤,日本人还有个条件,就是将你们捉拿归案。”

“什么?”刘大虎瞪大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仰天打了个哈哈,“哈,姓何的,有本事,那你就把我带走吧。”众匪也围拢过来,纷纷大嚷:“人质让你无条件带走,当家的就够给你面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何尚文并不慌张,他压低声音,“大虎,我这是帮你,这是个机会,难道你想在山上当一辈子土匪?”

刘大虎看看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大虎,你过来。”何尚文将他拉到一旁,两个人脸对脸嘀咕开了,嘀咕了老半天,谁也没听清他们嘀咕些啥,忽然,刘大虎翻了脸,大声吼起来:“行了,你别做美梦了,就是说下天花来,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何尚文还要再说什么,刘大虎恼了,拔出枪来,疤脸凶相毕露,骂道:“妈的,老子改变主意了,人质也不让你带走了。快滚下山去,再嗦,连你也扣下。”

何尚文无可奈何,只好掉头下山,临走,大声说:“刘大虎,你会后悔的。”

5. 智勇退敌

何尚文与刘大虎谈判的时候,山洞内,手脚被缚的佐藤警惕地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个佐藤表面上是商人,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军事间谍,他的任务是替日本军方刺探军情,为侵华战争做准备。这次,军方看上了登州的战略位置,便蓄意制造了这起日本人被劫案。而佐藤被绑架的时间越长,日军登陆救人的理由就越充足。

刚才,精通中国话的佐藤听到土匪说要放他下山,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想如果自己完好无缺地回去,整个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幸好洞外的人说着说着,又闹翻了。听那意思,来人竟异想天开,要想让劫匪投降。佐藤暗暗好笑,这帮土匪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肯束手就擒呢?

天渐渐黑了,又一天将要过去,明天就是第四天了,皇军也应该行动了,如果能够登陆登州,自己就是首功一件。佐藤越想越得意,美美地躺在草堆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一阵强烈的爆炸声将佐藤从美梦中惊醒。外面,火光闪闪,枪声、喊杀声响成一片,战斗似乎异常激烈。而且,枪声越来越近。佐藤担心起来:这次剿匪部队是不惜血本了,听声音,似乎快攻上山来了。

过了不久,他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喊负责看守他的那个土匪:“二贵,快到前面去帮忙,快顶不住了。”

“奶奶的,这回可完了。”二贵嘟囔了一句,便“咚咚咚”跑远了。

枪声又响了十分钟,才渐渐稀了。佐藤正在提心吊胆地猜测战况,一阵脚步响,匪首刘大虎冲进洞来,在火光的照耀下,只见他浑身是血,面目狰狞。

刘大虎几步来到佐藤身边,一把抓起他,将枪口贴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然后,虎视眈眈地看着洞口。

洞口又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何尚文。他大声呵斥道:“刘大虎,你跑不了了,赶快把人质放了!”

刘大虎狞笑道:“谁也不许上前,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崩了这个日本人。”

佐藤见状吓坏了,他明白土匪大势已去,刘大虎已到了穷途末路,他怕心狠手辣的匪首当真要了自己的性命,不由浑身发抖,失声叫道:“千万不要冲动。”

这时候,洞口出现一个老者,指着刘大虎:“畜生,赶快放下枪!”

“爹,你怎么又来了?”刘大虎有些意外。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何尚文手中的枪响了。刘大虎应声而倒。佐藤低头一看,见刘大虎的身上鲜血喷涌而出……这一枪正中要害,看来刘大虎必死无疑。

官兵们随即一拥而上,将佐藤抢到了外面。 何尚文吩咐道:“一连留下打扫战场,其他人押着人质,赶快下山赶往码头。”

众人押着佐藤,打着火把下山。一路之上,佐藤看到,路边到处是倒伏在地的官兵和土匪的尸体。显然,为解救自己,官兵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第二天早上,混成旅全体官兵荷枪实弹,在码头严阵以待。

码头上,依然来了大批记者。

七时整,日舰驶了过来。隔了很远,小野就看到了昂首站在队伍前列的何尚文,等他看到站在何尚文身边的那个人时,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一掌拍在船舷上,怒骂道:“八格,佐藤,你这个笨蛋!”

等军舰停稳,何尚文朗声说:“小野舰长,被绑架的日本人质已被我军成功解救,现在完璧归赵。请你率舰队马上离开这里。”

小野冷笑道:“不忙,我记得还有一个条件……”

不等他说完,何尚文道:“劫匪负隅顽抗,已被我军全部击毙。这一点,佐藤先生亲眼所见,他完全可以证明。” 旁边的佐藤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

何尚文目光炯炯地盯着小野,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野虽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再要强行登陆就师出无名了。他只好狠狠瞪了佐藤一眼,下令退兵。不过,临走前,他对何尚文说:“何旅长,我相信,我们还会交手过招的。”

何尚文迎着他的目光,冷冷一笑:“何某随时恭候!”

……

一个月后,发生了卢沟桥事件,从此,日军全面侵华战争开始,中华民族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同年十月,日军分水陆两路向古城登州大举进攻。何尚文旅长率领守军和民间热血志士组成的抗日义勇队浴血奋战,誓死保卫家园国土。血战三昼夜后,守城部队弹尽粮绝。登州随即沦陷,何尚文英勇阵亡,而小野四郎的舰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一年后,凤凰山区活跃着一支抗日游击队,他们神出鬼没,到处骚扰打击日军,令日军谈虎色变。不少老百姓见过他们,说他们就是当年的那批制造列车劫案的好汉,领头的正是刘大虎,不过,他右脸的伤疤却不见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小野四郎听说这个消息后,如梦初醒,知道中了何尚文和刘大虎设下的苦肉计,气得他大发雷霆,懊悔不已……

两年后,小野四郎在一次战斗中被击毙,击毙他的正是刘大虎!

十年后,刘大虎已经成长为解放军的一名威名赫赫的团长,枪法如神。不过,他经常跟朋友们说,他最佩服的神枪手,是国民党的一个旅长。想当年,他冲自己胸口打了一枪,子弹穿胸而过,他竟有把握丝毫伤及不到心脏。

众人咋舌不已,有人就问:“刘团长,这人向你开枪,一定是你的敌人吧?”

刘大虎缓缓摇头,嘴里吐出三个字:“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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